宋太宗與佛教

黃啟江
故宮學術季刊
第十二卷第二期
一0七∼一三三


108頁 宋太宗是宋代幾個崇佛較有名的皇帝之一。他統治北宋二十二年 間(九七六─九九七),對佛教極為注意。在他相當有計劃的管制與扶 持之下,不但促成了東西佛教的交流,完成大批佛典的翻譯,而且將 北宋都城建立成新的佛教中心,助成後來佛教,尤其是禪宗的發展, 奠定北宋皇室崇佛的「祖宗之制」,於北宋士庶對佛教的信仰,北宋 佛教文化的形成,頗有鼓舞開創之功。他崇佛為佛教史家所津津樂道 ,卻為儒者詬病不已。唯歷來學者論宋太宗,總是忽略他在處理佛教 問題所表現的治術,不能結予較全面的評價。本文擬考查太宗與佛教 的關係,剖析他的佛教政策,說明他崇佛的結果及影響。 一、時代背影 太宗趙□即皇帝位時,同時也繼承了其兄宋太祖趙匡胤所留下來 許多待決的問題。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合併南北,重建大一統帝國。 這個統一目標,包括將南方的吳越、閩,和北方的北漢納入趙宋版圖 ,北外還要對付遼,收復燕雲十六州。南北的統一,因為有太祖的鋪 路,進行得相當順利。不到三年之間,太宗先後兵不血刃地收服陳洪 進的閩及錢□的吳錢,還親自率兵討伐北漢,三月之內打敗劉繼元, 收降北漢,統一中國,完成了太祖未竟之業。但是對遼作戰,卻沒有 那麼如意,不但三番兩次敗北,無法收回失地,而且在幽州之役腳上 中箭,落荒而逃,僅以身免。在與遼戰爭之間,還要對相繼背叛的交 州及西夏用兵。交州之亂經十餘年,勉強以封王告停。西夏用兵,卻 牽連歲月,達一世紀之久,遠超出太宗所想像。 北宋對外關係方面,終太宗朝可以說是無日無事。內政方面則大 致上相當安定。僅於淳化四年(九九三)在四川發生了王小波、李順之 亂,但亂事也在三年之內被官軍討平。宋太宗精力旺盛,事必躬親, 於朝廷政事,不分巨細,都親自處理,獨攬大權於一身。但他對大臣 尚稱寬厚,能受帶諫而不以為□。故雖有「燭影斧聲」之傳,迫害弟 、□之跡,史書對他的一般評價還是很高。《宋史》太宗本紀贊,對 他有相當簡要的評斷: 帝沉謀英斷,慨然有削平天下志。既即大位,陳洪進、錢□相繼 納土。未幾取太原、伐契丹,繼有交州、西夏之役。干戈不息, 天災方行,俘□日至,而民不知兵;水旱螟蝗,殆遍天下,而民 不思亂。其故何也?帝以慈儉為寶,服□濯之衣,毀奇巧之器, 卻女樂之獻,悟畋游之非。......故帝之功德炳煥史牒,號稱賢 君。若夫太祖之崩不□年而改元,涪陵縣公之貶死,武功王之自 殺,宋后之不成喪,則後世不能無議焉。【註一】 這段史贊並未論及太宗在宗教上的表現,唯一表現佛教或道教觀 念的是「慈儉為寶」之德,但「慈儉」也可說是儒學所重視的德行。 這種德行當有可能與他對佛、道之信仰及扶持互為因果。甚至史家認 為他德行有虧之處,也可能構成大臣說他「事佛救福」的原因之一。 當然太宗崇佛的動機很多也很複雜,除了以上可能外,其他動機可包 括:藉佛教觀念塑造皇帝為轉輪王、現在佛的形像;求慰於佛以撫恤 對遼戰爭失敗造成的精神與肉體之創傷;造寺拜佛以積功德、國行、 國忌行香、個人作懺 109頁 、為民祈福等等,不一而足。太宗曾對近臣表示他前世「嘗親佛座但 未通宿命,不能於此了了見之耳。」但他又有《妙覺集》一書,其中 屢屢表示個人對佛法之敬慕與理解,雖不免多誇飾之辭,卻也可略見 他對佛法之偏好。【註二】這種種原因,都足以激發太宗對佛教之關 注。 二、世尊形象 太宗野心極大,他統一了南北,立志恢復燕雲失地,建立大一統 帝國,效法唐太宗之統制四夷,被尊為天可汗,以成東亞地位最尊的 一國之君。可惜事與願違,先受制於遼國,再受阻於西夏。勉強能作 的是,繼續貫徹太祖時與西域交通之政策,鼓勵中亞小國及五天竺 ( 印度) ,派遣使節僧侶來宋。並號召太祖時派赴西域的一百七十五 人僧團,充為嚮導,帶領西域人士入宋朝覲。【註三】故從他即位的 第二年開始(九七七),西域使節、僧侶與西游的宋僧,就連袂來歸, 幾乎年年不斷,歷數十年,至太宗謝世而仍未止。其間日本及高麗使 節及僧侶也渡海來朝。其中較有名的僧侶是太平興國五年(九八0)來 朝的天息災、施護和法護及太平興國八年(九八四)來朝的日本僧侶□ 然。天息災、施護和法護主持太宗的譯經計劃,翻譯大小乘佛經無數 ,貢獻極大。□然朝覲太宗,獲賜《大藏經》一套,有功於中國佛教 及佛典在日本之流傳。其他使節及僧侶也都帶來梵文佛典、佛舍利、 貝葉佛經、金剛杵等物事,有助於佛經翻譯及佛教的普及。 西域僧侶不斷朝宋,對太宗的轉輪王之至尊形象,最具有肯定作 用。譬如太平興國七年(九八二),成都沙門光遠遊西域還,曾謁闕進 西天竺王子所上表,經施護翻譯,有如下之語: 伏聞支那國有大天子,至聖至神,富貴自在。自慚福薄,無南朝 謁。遠蒙皇恩賜金剛座釋迦如來袈裟一領,即已披挂供養。 伏願支那皇帝,福慧圓滿,壽命延長。一切有情,度諸沉溺。謹 以釋迦舍利,附沙門光遠以進。【註四】 西域使節、僧侶來宋,為其主獻表朝貢者不少,太宗都有賞賜,充分 表現其為大國之君的身價。光遠之獻表,亦可見太宗有賞賜在先之例 ,無非也是表示其「至聖至神」之至尊地位。換句話說,太宗不但要 在政治上統率群夷,在佛教上,也要作西 頁 110 域及東亞國君的領袖。據說他曾問高僧贊寧入寺時需不需拜佛,贊寧 答以「現在佛不拜過去佛」,太宗首肯之,遂廢除皇室拜佛之禮,使 成定制。【註五】他曾問宰臣自己比唐太宗何如?宰臣皆說:「陛下 堯舜也,何太宗可比?」待李□慢慢誦出白居易時句「怨女三千放出 宮,死囚四百來歸獄,」暗示他實非唐太宗之比,才自嘆弗如。【註 六】這些例子都可以證明太宗自滿於帝王兼現在佛的角色,也重視強 化其為天下之至尊的形象。雖表面上承認不如唐太宗,但內心則以為 當在伯仲之間。 三、佛像、僧侶的管制 太宗雖然對佛教有偏好,但是對處理佛教有關事務,相當費心、 謹慎。除了自視有帝王兼現在佛的身分外,他還考慮到如何掌握佛教 ,使其對政治、經濟、社會各方面產生實利。他並未採取放任政策, 讓叢林任意發展,反而對佛教一切設施加以管制,時而嚴厲,時而鬆 弛。土木工程,凡與佛教相關,目的多在輔助個人形象,充實君主利 益。他一直嚴守太祖時代禁鑄佛像的政令,僅許現存佛像公開受拜, 不容鑄造新佛像。一方面維持固定的佛像數量,防止民眾佞佛,一方 面管制青銅生產,穩定青銅價格。但是太平興國五年(九八0),當他 開始進行五台山及峨 山寺院的整修工作時,就在五台山造金剛文殊 菩薩像,奉安於五台十寺的真容院,並遣內侍到成都鑄造二丈高的金 銅普賢像奉安於峨嵋山普賢寺。【註七】這種作法,其實是假帝王之 特權,宣揚他擁護佛教之名。他對僧侶水平的管制也相當留意。雍熙 三年(九八六),他詔令「天下係帳童行並與剃度,」但是要求「自今 而後,讀經及三百紙,所業精熟者方許係帳。」讓係帳童行剃度,是 為了表示皇帝殊恩,也就是他在太平興國七年(九八二)九月詔書上所 謂: 朕方隆教法,用福邦家。眷言求度之人,頗限有司之制。俾申素 欲,式表殊恩。應先係帳沙彌、長髮未剃度者,並特於【予?】 剃度,祠部即給牒。今後不得為例,不得將不係帳人夾帶充數, 犯者當行決配。【註八】 此詔書所謂「有司之制」,即是童行剃度要納錢百□之規定。許多係 帳童行,負擔不起,他方官為補足配額,就賣度牒給不係帳童行,造 成僧侶浮濫之現象。太宗下此詔令,並重申係帳與讀經之令,一方面 是權宜之計,給有志佛法的童行進入佛門 頁111 的機會,另一方面則是為管制僧侶素質,以試經之制來確定他們是否 合格。由於江南、兩浙、福建地區僧尼最多,浮濫的現象也最厲害。 單是泉州一地,就度有僧尼萬數,尚有未度者四千人。太宗知悉此事 ,驚駭萬分,就決定從這些地區開始整頓。至道元年(九九五),他下 詔重新規定度僧配額之分配率,並強調試經,詔書上說: 江南兩浙福建僧尼,今後以現在僧數每三百人放一人,仍依原敕 比試,念讀經紙合格者,方得以聞。不如此式而輒奏者,知州通 判職官並除。若干繫人吏、三綱主首、本犯人決配。【註九】 新的規定將原來二百比一之配額數改為三百比一,而且試經也較嚴。 原規定讀經三百紙為限而無念誦,新規定則需念誦五百紙。【註十】 此規定在江浙等地推行不久,淮南、川陝各路隨後也依例而言。同一 詔書對私度及買牒也有很嚴格的規定: 僧尼死及還俗者,祠部盡時追毀訖繳送祠部。應衷私剃度及買偽 濫文書為僧者,所在官司點檢,許人陳告。犯者刺面決配牢城, 尼即決還俗。【註十一】 這些規定,除了為控制僧尼人數及素質外,同時還要防止一般民眾偽 冒為僧,逃避稅賦,改正當時「一夫耕,十人食」的現象: 古者一夫耕,三人食,尚有受餒者,今一夫耕,十人食,天下安 得不重困?水旱安得無轉死之民?東南之俗,游惰、不職者跨村 連邑,去而為僧,朕甚嫉焉,故有此制。【註十二】 對於在僧籍時間較長,資歷較深的僧侶,太宗則繼續採用紫衣師號之 制來勉勵他們。他首先採取太祖時期的申請制,令有志於紫衣的僧侶 請願試經,比試三學,並由開封府功德使派代表來考經律論議十條, 全部通過者,獲賜紫衣。後來改為薦舉制,讓親王、宰臣、節度使、 刺史等,每年於皇帝誕辰節推舉德業高超者至兩街,由兩街僧錄推薦 入殿受簾前師號及紫衣、號稱「簾剪紫衣」,為僧侶榮譽最高者。【 註十三】新的紫衣師號之制,固在對有成就的僧侶表示尊重,免試其 三學及經律論議十條,實際一是太宗籠絡天下名僧大德,使盡入其□ 中,盡在其無上威權統制下的辦法。尤其是對名望最高的僧侶加官晉 爵,更是此種策略之運用。譬如,太平興國三年(九七九),吳越錢□ 以地來歸時,他就令兩浙僧統贊寧(九一九─一00一)奉釋迦舍利塔 入見於滋福殿,而且還「一日七宣」,賜通慧大師之號,並除翰林。 【註十四】其後又連續授他史館編修 112頁 ,左街講經首座、知西京教門事等,使他完全變成御用僧侶,替皇帝 服務。贊寧奉命完成《宋高僧傳》及《□嶺聖賢錄》二書,進獻太宗 ,有「屬此雍熙之運,伸其貞觀之風,」一語,可謂深曉太宗懷抱。 【註十五】 四、建寺與修寺 管制僧侶之外,太宗也甚留意叢林的動向,一方面建寺修寺,扶 持其成長,另一方面又加以監視,不讓發展過度。翰林承旨宋白 (九 三三─一00九)說他: 籍田勸農,御樓肆赦。釋老之教,崇奉為先。名山大川,靈蹤聖 境,仁祠仙宇,經之、營之、致恭之,誠廣也。求賢審官,化民 成俗,為政以德,惟型恤哉......【註十六】 這段評語,固為實錄,但易引起誤解,使人為以太宗熱心佛教,大興 土木,建造無度。其實他雖然崇建寺宇,廣修寺院叢林,但主要目標 ,還是在妝點京師及名山大川,使近悅遠來,慕大宋文物之盛罷了。 他還是握有建造寺觀大權,並未公開允許私人修造。北宋京師開封的 主要寺院,可以說都是在他手下建造或整修完成。這些寺院包括啟聖 禪院、妙覺禪院、太平興國寺、開寶寺、天清寺、景德寺、普安院等 等。還有開寶寺的靈感塔,天清寺的西慈塔及白雲閣,規模都相當大 ,與他所建的一些道觀,蔚為京都勝景。這些巍巍矗立的寺院、當然 耗費不少時間及經費。譬如太平興國寺,從他即位時開始修建,到太 平興國七年(九八二)才大功告成,成為太宗推行其譯經計劃的主要場 所。後來又繼續擴充,增加編印藏經的設備及教授梵學等功能。【註 十七】雖然如此,太平興國寺並非規模最龐大、壯觀之佛寺。工程最 大,耗費最多的應是啟聖禪院及開寶寺靈感塔。啟聖禪院始建於太平 興國五年(九八0),座落於太宗出生原址。雍熙二年(九八五)建造完 成,原稱開聖禪寺,後改名。根據實錄,太宗於 太平興國中召建為寺,六年而功畢。所費鉅數千萬,計殿宇凡九 百餘間,皆以琉璃瓦覆之。先是平江南得旃檀瑞像並桑門寶誌真 身,出置內寺。至是遷於寺院。【註十八】 此禪寺是太宗及後來皇帝行查祈福之處,自然屢經擴充。到神宗熙寧 五年(一0七二),日僧成尋來宋求法,入寺巡禮,已見 113頁 大佛殿,丈六彌勒為中尊,左右彌陀,千百億釋迦,莊嚴甚妙.. 盧舍那大殿、東大殿、西大殿,藏金字一切經,莊嚴不可思議.. 泗州大師堂,內十一間殿,佛牙堂內有七寶塔,高八尺許,塔內 有純金樓閣。【註十九】 這種規模應是開封一般大佛寺的局面,太宗無疑是最大的施主。 開寶寺靈感塔之建,所付出的時間及金錢更為可觀。此塔於端拱 二年(九八九)動工,歷經八年而成。有當時第一流的木工喻浩負責全 部工程,內廷供應的費用以億萬計。此塔八角十一層,高達三百六十 尺。據時人說「其土木之宏壯,金碧之炳耀。自佛法傳入中國,未之 有也。」【註二十】太宗建此塔目的之一,是為存放不久前吳越所獻 的杭州阿育王佛舍利塔。其諫官田況(一00五─一0六三)就曾認為 如此,他曾說「太宗志奉釋老,崇飾宮廟,建開寶寺靈感塔以藏佛舍 利。」【註二十一】田況之說,在宗教意義上完全正確。因為佛舍利 塔不能永達存放在皇宮裡,需安置在莊嚴的佛塔,供世人瞻仰,才能 顯其尊貴。不過太宗建塔自然也有其政治用意在,不可能僅僅為了佛 教。他可以藉此寶塔多製造些符瑞、靈應,讓民眾更相信大宋皇帝的 君權天授,與世尊無所軒輊。所以他在塔成之日,肩輿微行,親自手 奉舍利塔,安放於靈感塔下之「天宮」。當時開封士庶聞訊圍觀,據 說見「白光起小塔一角,大塔放光,洞時天地。土庶焚香獻供者盈路 。」【註二十二】這小塔(按:即太宗手托之佛舍利塔)與大塔 (按: 即靈感塔) 間的互相放光,豈不是瑞應之應時出現?這種瑞應常出現 於太宗之時,太宗之後更是司空見慣了。靈感塔成之後,太宗自然常 臨幸觀禮。據說淳化四年(九三三),他幸開寶塔院,問寺僧是何人。 寺僧以塔主對。太宗便說「朕塔云何卿作主?」【註二十三】這雖是 故事傳聞,也約略可見太宗帝王兼教主之心態。 建寺或建塔與政治的關聯其實很大,此種宗教手段常可藉助達成 政治目標。譬如太平興國四年(九七九),他討代北漢成功,即改建太 原行宮為佛寺,號稱平晉寺,並徙僧道及富商大買於西京洛陽。【註 二十四】建寺於太原行宮與太祖建寺於揚州行宮如出一轍,除了為戰 死亡魂祈禱外,顯然也是為了安撫佔領地之百姓,藉以籠絡民心。【 註二十五】徙僧侶富商於西京,則是念古都洛陽凋零,欲幫助恢復往 昔伽藍林立、文物繁盛的光彩。太宗深知僧侶與富商,是促成佛寺興 建的最佳動力,欲恢復洛陽文物,非其人協助難以為功,徙僧道商賈 ,實為配合實際政治需要的一個有效辦法。淳化二年(九九一),重修 洛陽百馬寺,正是給這些富商僧侶們輸金獻力的好機會。【註二十六】 114頁 即使名山大川興建或修□的寺宇,也未嘗沒有政治的用意。五台 山和峨嵋山梵剎的修建就是最好的例子。從他即位當年就經常遣內侍 至五台山焚香祝禱,同時勘察情況。太平興國五年(九八0)起,這些 內廷使臣開始與真空院僧正籌劃整修五台山十寺,協調河東及河北轉 運使提供修造經費,兩年之間修建完畢。由朝廷別任僧侶為新的十寺 僧正。【註二十七】峨嵋山五寺之修建也以同樣方式進行。他先命內 侍往成都鑄高二十尺的金銅普賢像,奉安於峨嵋山普賢寺之白水,後 又陸續重修其餘四寺,且不斷有所增建。端拱二年(九八九),他遣內 侍領將作匠,裝修峨嵋山修普賢像,並命翰林學士徐鉉 (九一七─九 九二) 撰文記其事。從徐鉉之文略可窺見這些佛寺的一般情況: 耽耽正殿,□□飛甍,玉□丹楹,金鋪瑣□。洞戶順陰陽之候, 中宸變寒暑之威。揭以端闈,繞之周□。鑄洪鐘之萬石,貫猛□ 之千鈞。桀孽凌空,鏗□震野。其後則層樓入漢,飛陛連雲,彩 檻離婁,冠餘霞而上出,璇題□□,綴列宿以旁迴。神明之台, 不足以語其高,天梁之宮,不足以矜其麗。爍金為字,寫大藏之 經,秘于上,逾五百函;範銅為像,擬普賢之容,設于下,高二 十尺。【註二十八】 這兩山寺院的整修,當然足以表現太宗對佛教的熱心。但是太宗未交 予地方官處理,而遣親信內侍負實際責任,其政治上的考慮是很明顯 的,因為他能夠藉這些親信與寺院直接溝通,透過僧侶的合作與支持 ,贏得政治上的報償。果然在淳化五年(九九四),蜀人李順繼王小波 之後反,陷成都,為王繼恩所破。但王繼恩在蜀不能御眾,參知政事 趙昌言(九四五─一00九)獻策除餘匪,被命為川陝五十二州招安行 營馬步軍都部使署。當時有人奏昌言有反相,不可授以兵柄,太宗頗 聽之。是以亂平之後,太宗反罷昌言參知政事職,而派知鳳翔府。據 說上此奏之人,有當時正奉召在京峨嵋山高僧茂貞。茂貞謂昌言額絞 、有反相,與其他大臣之說不謀而合。【註二十九】當然趙昌言的失 勢是否取決於茂貞之語,非吾人所能知。然兩山僧侶,與大臣士庶交 游,聞見必廣,太宗召來諮詢,聽取其意見,搜集地方情報,應是很 自然之事。 至於建寺或修寺以迎符瑞,更是獲得民眾信任,安定地方,鞏固 太宗政治基礎的有效辦法。這種建築不少,太宗都是沿兩山之例,遣 內廷親信宦官,赴地方直接負責其事。比較有名是泗州僧伽大師塔寺 的整修。僧伽大師的信仰在五代末及宋初流行極廣。僧史多謂當時「 天下凡造精廬必立伽真像,榜曰:『大聖僧伽和尚』,有所乞願,多 遂人心。」泗州僧尼還有焚 頁115 身、燃頂、焚指、斷臂供養的習俗。【註三十】太宗即位之初,就已 留心僧伽信仰。太平興國七年(九八二)開始,屢遣高品內侍入泗州處 理修塔及建寺事,一面重蓋其塔,增至十三層,並賜佛舍利藏於塔下 ;一面擴建其寺,將寺名普光王寺改回原名普照王寺。其他地方佛寺 ,也以各種不同的名義建造或整修,借寺院的組織力量,贏得民心。 五、譯經與傳法 太宗極重視佛經的翻譯,他創建譯經院,開始進行佛典的翻譯計 劃。由搜集梵文佛經,辨認偽造梵經,聚合譯經專家,訓練譯經人才 ,至雕版印經等等,充分表現對佛典的熱心。但是這種超乎尋常的熱 心,似又顯示他有意操縱整個佛經翻譯及出版事業,獨佔對佛藏的解 釋權及出版權。換句話說,他以統治者的身分來管制佛經的翻譯及佛 藏的內容與流傳,有利於建立中央與地方寺院的階層化(hierarchy), 贏得佛教團體的服從與合作。 太宗的譯經計劃始於太平興國五年(九八0)。這時他已獲得西域 所進許多梵夾,且知西域來的三個梵僧號天息災、施護、法天都具有 雙語能力,覺得有必要將所得梵夾翻譯。於是召中使鄭守均就太平興 國寺西建譯經院,說有三堂,分別負責譯經、潤文、及正義等等工作 。兩年之後(九八二),譯經院完成,天息災等奉命與譯經人員合作, 於一個月內各譯一經獻上,太宗還召兩街僧百人詳定。兩街僧錄神曜 與義學僧不服,以為「譯場久廢,傳譯至難,」因而頗有爭論。待天 息災等「持其梵本,梵華對譯,義理昭然,」神曜等乃服。太宗於是 詔新譯經入藏,刻版流行。【註三十一】 這件事有多重意義,其一是顯示譯經人員的專業性,其二是確立 譯經院的權威性。太宗對譯經人員的選拔特別慎重,除了選出天息災 等雙語人才為譯主外,他還任命十數個義學僧充任證梵、證梵文、梵 學書字、梵學筆受、綴文、參譯、刊定等職。經過這些學者合作出來 的譯稿,還要經太宗親選的潤文官加以潤色然後才付梓。所以雖然譯 場久廢,但是並沒有影響到譯作的品質。譯經院譯出的梵經既為兩街 義學僧所接受,自有其定於一尊的價值,可以刊行入藏,而其權威性 也由此確立。此外,太宗這次下詔舉行的公開辯論,也證實了首次譯 經之精確性,使其譯經計劃通過考驗。所以他決定一方面持續進行新 經之翻譯,另一方面考慮重譯前代已譯舊經。譬如法天重譯唐玄奘譯 過的《大聖吉祥持世陀羅尼經》等,即是佛典重譯之例 116頁 。這些經過重譯的佛典,是否較原譯本為真確,無原書可資比較,難 以定奪。但是比較其譯本,可以見宋譯本大致上較為口語化,可能接 近宋代的日常口語,可讀性較高,較適於推廣流傳。是以太宗欲進行 佛典之重譯,也有將佛典翻譯標準化,使官譯佛典普及化之意。另外 ,譯經院所譯梵經都是密教經典,對太宗之製造符瑞也特別有助。 【註三十二】 在翻譯計劃進行之中,不斷有西域僧侶進獻梵夾。太宗特別囑付 譯經院注意辨偽,一旦見偽經出現,務須稟奏處理。淳化五年 (九九 四) ,于闐沙門吉祥進《大乘秘藏經二卷》。太宗詔三藏法賢等定其 真偽。法賢奏謂該經為于闐書體,非梵文所寫。經題為《大乘方便門 三摩題經》非《大乘秘藏經》。經文中也不載「請問人及聽法徒眾, 」與一般梵本格式不同;又「前後六十五處,文義不正,互相乖戾, 非是梵文正本。」太宗獲知,詔法賢之曰:「使邪偽得行,非所以崇 正法也。宜令兩街集義學沙門,將吉祥所獻經,搜檢前後經本,對眾 焚毀。」【註三十三】將偽經在兩街義學僧前焚毀,一則表現皇帝對 翻譯佛典態度之慎重,一則提升譯經院專業性及權威性之印象。 在整個北宋譯經事業的一百年中(九八二─一0八二),太宗朝的 譯經院,在十五年(九八二─九九六)之間,譯有大小乘梵經一百五十 部,約佔北宋全部譯經的百分之六十,平均一年十部,可以說是最豐收 的一段時期。當然譯經的數量牽涉到現有梵經多寡,及雙語人才有無 等實際問題。太宗時期梵夾豐富,又不乏雙語人才,自然多產。不過 ,太宗熱心於譯經,對譯場人員的關心、要求、與鼓勵也有以成之。 他屢幸譯經院,常賞賜譯經人,為新經作序等,都是促使譯經事業蓬 勃的原因。【註三十四】尤其重要的是,他對整個譯經計劃的進行與 未來的需要頗有遠見,知道人才有青黃不接的可能。因而採納譯經人 員的建言,網羅梵語人才,擴大與強化譯經院的作用,使其兼具有梵 語教學、印經、與傳法的功能。 事實上譯經事業進行不久,太宗就開始著手人才的培養。太平興 國八年(九八三),他採天息災之議,命兩街集京城童行五百人,選出 惟淨等十人入譯經院學梵語及譯事。同時還將譯經院之久改為傳法院 ,並置印經院在其西側。【註三十五】因為這些措施,使得譯經工作 後繼有人,維持了一百年之久,而譯經的刊印與流傳也因而更加迅速 。換句話說,譯經院實際上已作傳法的工作,而改名傳法院也有凸顯 其功能的意思。雍熙元年(九八四),日僧□然來朝覲太宗,乞賜印本 大藏經,太宗隨即贈與一部。淳化元年(九九0)麗使為其國王李治乞 賜大藏經,太宗也欣然贈予。譯經事業的主要成果,變成太 117頁 宗展示其大宋帝國國主之尊的資源。但是這種資源,又何嘗不是他精 心構想而創造出來的? 六、佛法之妙用 太宗是個有為之君,他深知藉佛教治理天下的好處,所以三番兩次 地強調佛法之重要。他也好舞文弄墨,曾撰寫有關佛、道詩賦無數, 是北宋最熱衷於以文字演說佛法的皇帝。觀其著作,實不能否認他對 佛法的認真。不過他盛贊佛法,詮釋佛義,與建寺、譯經等作法一樣, 都有其實用性(pragmatism)。他固然是俗世皇帝,似深信自己為世尊 之化身;他雖然貴為儒家官僚之主,以治國平天下為己任,但也要以 佛教教主的姿態,來指導教徒進德修業,淨化叢林,以協助他達成安 邦治國的理想與目標。 太宗即位不久,即常臨幸佛寺,公開認可佛教,給予相當程度的 支持,使其崇佛之名遠傳異域,吸引了不少外國僧侶來朝,進獻梵夾 無數。譯經計劃開始之後,為了確立其佛教政策及防止儒學者之反對 譯事,乃於太平興國八年,首次譯經完成之日,以新經示宰臣,略表 他對佛教的看法如下: 佛屠之教有俾政治,達者自悟淵微,愚者妄生誣謗。朕於此道, 微識宗旨。凡為君治人,即是修行之地。行一好事,天下獲利, 即釋氏所謂利他者也。庶人無位,縱或修行自苦,不過獨善一身 。如梁武捨身為寺家奴,百官率錢收贖;又布髮於地,令桑門踐 之,此真大惑,乃小乘偏見之甚,為後代笑。為君者撫育萬類, 無偏無黨,各得其所,豈非修行之道乎?雖方外之說,亦有可觀 者。【註三十六】 這段話一方面表示他對佛教略有認識,知其有益治理。一方面解說他身 為人主,即當然處於修行地位。但他欲行大乘佛教,以撫育群生,廣 化萬有為務,而不為小乘聲聞之事,只求獨善其身。換句話說,他雖 信佛,但仍主宰寺家之主,不似梁武帝捨身佛寺,為寺家奴。他以這 些話安定宰臣之心,並鼓勵他們讀新譯佛經,了解其念佛的客觀目的 在「蓋存其教,非溺於釋氏也。」而宰相趙普(九二二─九九二)之回 答,也大致可概括太宗之旨意。他說:「陛下以堯舜之道治世,以如 來之行修 118頁 心,理智高遠,動悟其理,固非臣下所及。」【註三十七】 太宗進一步對宰臣表示他行事絕對合理,雖然信佛,絕不迷信一 般功德之說,飯僧誦經,專事末節。何況他是在客觀環境允許下,為 了百姓之利,而焚香拜佛,不在圖個人好處。他說: 近者內外政事漸成條貫,遠近官吏無不畏謹。朕思之,不覺自喜 。日行好事,利益於人,便是修行之道。假如飯一僧,誦一經, 有何功德?朕夙夙孜孜,固不為己。每焚香,惟願民庶安輯。不 近理事,斷不為也。大凡為君為臣,常宜兢畏,不可放逸。【註 三十八】 這些話冠冕堂皇,大臣對他作法雖有異議,也無從反對。他屢次公開 贊頌佛法,肯定佛法的價值,雖或有崇飾佛寺之舉,但上寺院焚香祭 拜,從無公開飯僧誦經事。然而私底下,他閱讀佛典,參悟佛義,對 佛法有相當的認識,於是開始敷演個人所見,闡釋他所主張的「修行 之道。」他在首次新經頒行不久,即發表<蓮花心輪迴文偈頌>,其序 贊頌「如來妙法」,略曰: 朕聞如來妙法理深也,不可輕易而詮量;真諦奧玄智廣也,豈非 邪見而測度?【註三十九】 其後又連續寫成《秘藏詮》及《緣識》等論佛贊法的詩文集。這些詩 文及其贊提道教之作如《逍遙史 》等,於真宗時輯成一書,稱《妙 覺集》,並編入大藏。【註四十】 《秘藏詮》一集,顧名思義是太宗詮釋佛法之作。全書計有五言 古詩一百首,每五十首為一卷,共二十卷。卷尾有兩首〈佛賦〉,一 首〈詮源歌〉,百首五言律詩曰〈幽隱〉,五、七言的〈懷感〉古詩 各百嵋,及五、七言〈懷感迴文〉古詩各一首。且有當時兩街義學僧 侶奉命所作之注,引用佛經多種解釋詩義,讓天下人知皇帝欲與佛相 親,共為慈悲。因為其書旨在詮釋佛義,宣示太宗對佛法的見解,對 如來及其教法贊揚之語甚多。譬如,贊佛之大智慧及佛法之無親疏則 說: 譬猶慧日照,於法無親疏;通透真如理,經音一梵書。【註四十一】 又如,言佛法雖無窮,但皆隨順世間種性,普照世間有情,使昏昧迷 惑者皆能受惠,得渡彼岸,則謂: 說法無窮盡,如來順世情;靈山高會上,語話甚分明。 慧矩分明照,昏迷道坦途;四生及九類,利益遍寰區。 119頁 法教世尊說,慈觀大化身;乾坤皆遍照,得達渡迷津。【註四十二】 又如,贊佛之無邊法力,則曰: 有意因何用,無智心始開;佛行方便力,降法眾魔摧。 理究真空理,慈悲號世尊;湛然虛妄境,魔眾靜無喧。 天降魔徒眾,神通不可匹;世尊一見時,懺悔無蹤跡。【註四十三】 對其興教、譯經之構想及計劃,太宗也有如下詩句表示: 東土方興教,如來一法傳;投林栖木鶴,悟達理無偏。 西方極樂界,我佛智重宣;祖印相提挈,無心即受傳。 東土多緣境,無生及有生;人心知識用,善道惡根平。 西梵語音別,真傳妙聖經;法流心普受,靜念境中聽。 西域傳經梵,年流日月飛;愚營身外事,豈曉法中機。【註四十四】 太宗還在許多詩中發願求法,讓佛法傳遍各地: 願我無為法,縱橫遍大千;光明如皎日,慧眼照人天。 願知一切法,真法自優隆;萬境隨心轉,迷情了自通。 俗願求真締,如來教法深;微言能洞達,憫起大慈心。 求佛歸三寶,莊嚴道不違;自然精法用,善事好相依。 志願親三寶,威嚴布薩訶;圓明無礙法,西域禮彌陀。 我信三乘法,周圓不可量;如來求秘旨,像教法根長。 來慕經文意,瞥然見道理;身通大眾心,秘印傳深旨。【註四十五】 而且不斷強調佛教因果報應之說,以其說勸人: 120頁 報應定無疑,有因及證果;本來絕妄心,何以立名我? 業通三世足,福報甚高廣;普蔭及無邊,威容光坦蕩。 證善推因果,功圓道不虧;悲心恆及物,報應又何疑? 果願從因起,因乘果自來;無因又無果,因果向誰開? 果報分明定,應從野馬奔;百川歸大海,難辯舊波痕。 我佛周旋施,眾生業自深;無修不種果,豈解如來心? 賢劫下生時,眾生無萬億;善報終是緣,業重應難出。 果亦因何有?果成因亦同;還如因證果,無事可相宗。 因地從於果,果圓宗自通;無因復無果,因果亦歸空。 果報依文釋,因明義最長;業隨身影照,善寂惡悠揚。【註四十六】 對於佛教的一些基本觀念,諸如無心、無生、佛性、輪迴、煩惱、正 覺等等,他也有不少詩贊揚之: 言惑多虛妄,經文大法儀;無心即是道,迷認少相知。 說經十二部,一法智周圓;功行三千界,無心是福田。 義解無生智,無生智不來;非智亦非解,上智豈能開? 悟在剎那間,迷中何濟拔?望陽入有無,覺後無狂渴。 證善何人解?終成一義空;輪迴無了日,惡業善心同。 江河與大地,智慧無纖默;根本是煩惱,寂然中一物。【註四十七】 這些贊頌佛教之詞,太宗也以五、七言律詩方式再三表達: 夫生人怕死,螻蟻命何輕。福業隨緣寂,慈悲享善名。 在家行孝愛,食祿盡忠貞。天道不移改,佛心化有情。【註四十八】 121頁 遙觀七寶山,未到即無緣。菩薩因從地,金剛利福田。 袪煩清世界,大化法人天。智演窮難盡,閑心即是禪。【註四十九】 向人言福善,福善自機關。喜怒大張口,愚痴似等閑。 鑊湯知有罪,生死暫時間。六賊常清淨,輪迴絕往還。【註五十】 雅道包玄理,人天悉盡通。悟真全可事,迷昧不成功。 身外皆緣寂,心閑即是空。常情能自遣,豈盡覓山中?【註五十一】 善事足多魔,無緣不奈何。生疏無正定,孰究理相和。 塵垢迷情染,經文妙義多;信之含大道,真性起煙羅。【註五十二】 以上所錄之詩,不過是從《秘藏詮》中隨意抉取,雖不及全書的百分 之一,亦能見出太宗贊揚佛教之一斑。其他未錄之詩,則多詮釋佛理 之句,也能證明太宗所謂「機務之餘,留心釋典,」應非虛假。【註 五十三】他「萬幾之暇,無畋游聲色之好,述成秘藏詮、逍遙 ,」 確實是鑽研佛理,「釋典微閑」的結果。【註五十四】當然太宗還有 藉這些作品宣示其慧智天生、根器超人之意。更有藉因果報應、輪迴 與「轉輪王」等觀念,支持他「現在佛」及「教主」的超凡地位,並 藉佛教之道德、戒律等來訓示叢林,將整個叢林完全納入皇帝個人的 掌握及控制之中。他在(新譯三藏聖教序)贊佛法之博大精深,而至於 謂: 大矣哉,我佛之教也。化道群迷,闡揚宗性。廣博宏辯,英彥莫 能能究其旨;精微妙說,庸愚豈可度其源。義理幽玄,真空莫測;包 括萬象,譬譽無垠。【註五十五】 嘆不修之業溥,傷強執之愚迷;非下士之所為,豈淺識之能究。 大哉,聖人之言,深可信服。【註五十六】 既言佛法廣博精微、幽玄莫測,非淺識之能究,而自己不但留心佛典 ,勸大臣閱讀,還利用餘暇著《秘藏詮》等詮解佛語頒賜給佛寺,規 定寺僧善加保存研讀。以其個人對佛法之理解,指導叢林,教僧侶們 閱皇帝解釋佛義之作,以「免滯面 , 122頁 生進此道」,這豈不是有意自我膨脹,脾睨儒臣,藐視僧侶,而儼然 以皇帝兼教主之姿態,宣示其超凡入聖,睿智無窮的其體表現?【註 五十七】 七、影響與反響 太宗雖然深知佛法之有益治理,而從實用觀點來主宰佛教、利用 佛教。他費了不少心思鑽研佛理,闡釋佛義,以政教統治者的心情指 揮並領導叢林。他對佛教,有干預也有參與,從限鑄佛像、考試僧侶 ,到建寺譯經、著書詮教,給自己建立了一個熱心佛法、擁護叢林之 帝王形象,不但影響他自己的家庭及宋朝廷的風氣,也影響後來宋皇 室的佛教政策。北宋議朝政之士,凡有建言,都勸皇帝修明內政,節 省財用。其間奏請停止土木、廢修寺廟、沙汰僧尼之議,屢見不鮮。 這自然是有見於京城佛教流播、寺院林立,而不滿皇室過度崇佛之故 。其中亦不乏將京城所遇災禍,都歸諸皇帝事佛求福之議。而此類批 評,多暗示太宗為始作俑者,太宗有知,真不知作何感想? 或許太宗認為他處理佛教問題之方式,不過是奮發有為人主之所 必行,僅為存釋氏之教,實無意如一般人想像去事佛、崇佛。但是他 的一切作法,已造成皇帝崇佛之印象,直接影響到宗室、朝廷與佛教 之關係。譬如太宗七女之中,三女邠國大長公主即出家為尼,號員明 大師。【註五十八】雖然出家動機不詳,但是家庭風氣的影響未嘗不 是原因之一。其七女中國公主,於端拱初(九八八)隨太宗幸延聖寺, 「抱對佛願捨為尼」。在其兄真宗即位(九九七)時,遂乞削髮。真宗 問她何以不如其他諸妹「築外館以尚天姻」,申國答以「此先帝之願 也!」堅乞出家,真宗只好允其所請。其詔敕,很明顯地指出幼時之 所薰習: 皇第七妹陳國長公主,爰自先朝,特鍾慈愛。出于至性,不茹葷 辛。資夙習以非常,悟清幾而迴異、專師涼寂,深厭紛華。尤軫 聖考之懷,俾服空王之教。朕頃侍左右,嘗聆誨言,早以沖妹之 賢,已達竺乾之旨。柬心有素,從欲靡違。懿茲同氣之親,能繼 出塵之跡,睿訓斯在,欽念惟寅。屢稽敕降之文,備形淳諭之意 。而潔齋無改,至願彌堅。期以修練 123頁 之勤,上抱劬勞之德。矧先志之允屬,且素範之不渝,良難重違 ,徒積多尚。是用擇徽名于梵院,疏茂渥于脂田。國邑進封,禪 林賜號,俾伸寵數,式示褒揚。可進封吳國長公主,號報慈正覺 大師,賜紫,法名清裕,仍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註五十九】 真宗並為申國公主建寺於都城之西,賜額「崇真」。入寺之日,藩國 近戚及掖庭嬪妃願出家者,凡三十餘人,皆跟隨申國出家。直宗詔兩 禁送於寺,並賜齋饌。【註六十】申國之外,太宗第六女荊國大長公 主與佛教國係亦深。其夫婿駙馬都尉李遵勗(九八八─一0三八)是北 宋有名的佛教外護。他「喜讀書,兼達釋氏性理之說。」真宗時與楊 億(九七四─一0二0)、劉筠(九七0─一0三0)為禪悅深交。其住 宅有大園林曰「沁園」,構有卯齋,常延高僧設「禪會」以談禪論道 ,「其法辯與天下禪伯相角」。【註六十一】李於仁宗時編有《天聖 廣燈錄》,記禪宗大德參悟對機之語,為宋代有名的禪家五燈之一。 仁宗序其書,說他:「灑六根之情塵,別三乘之歸趣。跡其祖錄,廣 被宗風。采開士之迅機,集叢林之雅對。」【註六十二】僧史屢述及 荊國公主誕辰之日,李嘗設高座,鳴法鼓於其宅之法堂,延叢林名德 登座說法,公主於松巒閣設箔觀之【註六十三】李氏父子支 持佛教,對北宋京城禪宗之盛行,有推波助瀾之功。其次子李端愿 ( ?─一0九一) 承襲家風,尤好釋氏。幼時常閱禪書,長雖婚宦,仍 篤志禪宗。曾效其父於住宅後園築室類蘭若,邀禪師居之,朝夕咨參 ,至廢寢忘。張方平(一00七─一0九一)有詩述其園,其詩略謂: 標騎子侯第,長門大主園。煙坡二宮賜,宸翰四朝恩。 禪客常搖拂,名流必解軒。春風與秋月,好景不空樽。 詩中並注「禪客、名流」之句曰:「先都尉好延禪客;朝之名勝必集 君第。」【註六十四】可見李氏家庭尚佛風氣之一斑。 宗室之崇佛固有其他因素,譬如太宗之侄燕王德昭,於從征幽州 有謀立之嫌。歸後論太原之賞,為太宗所責而自刎。其子家庭多信佛 教,如德昭之第五子惟和,其家即信佛甚篤。惟和妻馮氏「喜誦浮屠 書」,其二子從審亦好佛法,三女因病而為比丘尼。【註六十五】諸如 此類,雖與家庭悲劇或有關聯,但未嘗也不是太宗朝流風所致。 以太宗子真宗為例,更可見太宗支持佛教對皇室的影響。真宗對 太宗擁護佛教之印象甚深,已見於賜申國公主出家賜號 124頁 敕。他在〈注遺教經序〉中解釋為何習經,有謂: 朕祇嗣慶基,顧漸涼德,常遵先訓,庶導秘詮,因覽此經,每懷 親奉。冀流通而有益,因注解以斯形。雖寡昧以難精,幸覃研而 克就。【註六十六】 〈注四十二章經序〉也自謂: 嘗以餘閑,潛加覽閱,冀協宣揚之誼,因形注釋之辭。【註六十七】 在〈繼聖教序〉中,他也再三弘調太宗譯經之盛事,而作如下語: 伏睹太宗皇帝法性周圓,仁慈普布。化蠻貊則萬邦輻湊,躋烝民 於仁壽之鄉;崇教法則四海雲從,惠蒼生于富庶之域。見尊經之浩汗 ,設方便以救沉淪;知法界之恢宏,行精進而攝懈怠。乃擇其邃宇, 校彼真文,命天竺之高僧,譯貝多之佛語。【註六十八】 由於譯經人員不斷要求真宗為新譯經賜序,並以「先皇帝大闡真風, 高傳佛日;興前王之墜典,振覺路之頹綱。」之類語句為誰,真宗表 示「雖幼承慈訓,奈夙乏通才」之餘,仍「略敷大意,以順輿情。」 【註六十九】所謂「常遵先訓」、「幼承慈訓」等說詞,都足以證明 真宗自幼即受家教之薰陶,涉獵佛書,於佛法略有所知,即位之後, 遂視興佛與譯經為其主政任務之一。是以咸平二年(九九九),素不喜佛 的吏部侍郎陳恕,以譯經院久費供億,議請罷廢,真宗遂答以「三教 之興,由來以久,前代毀之者多矣,但存而不論可也」,而繼續支持 譯經與佛教。【註七十】景德三年諸王府侍續孫奭請減省修寺、度僧 ,他也說「譯、道二門有助世教,人或偏見,往往毀訾,假使僧、道 時不檢,安可即廢?」【註七十一】他還作〈崇釋論〉,述佛法之益 ,而說:「奉乃十力,輔之五常,上法之以愛民,下遵之而遷善,誠 可以庇黎庶而登仁壽也。」又將釋氏五戒與儒家五常相比,認為「釋 氏戒律之書,與周、孔、荀、孟跡異而道同。大指勸人之善,禁人之 惡。」【註七十二】事實上,真宗亦撰成不少佛教詩文,經匯集成編 ,稱《法音集》,與太宗之《妙覺集》前後輝映。是以他雖以崇道聞 於後世,佛教史家仍尊為外護,對他贊美有加。志磐即說: 真廟之在御也,並隆三教,而敬佛重法過於先朝。故其以天翰撰 述,則有聖教序、崇釋論、法音集、注四十二章、遺教 125頁 二經,皆深達於至理。一歲度僧至二十三萬,而僧眾有過者止從   贖法。上元幸諸寺,禮像百拜弗辭。復唐家天下放生池,以廣好 生,皆本於宿願而發於聖性,非俟於勸也。至於繼世譯經,大開 梵學,五天三藏,雲會帝廷;而專用宰輔、詞臣兼潤文之職,其篤 重譯事,有若是者。當時儒賢如王旦、王欽若、楊億、晁迴輩, 皆能上贊聖謨,共致平世。君臣慶會,允在茲時。稽之前古,未 有比對。【註七十三】 志磐所謂「敬佛重法過於先朝」,其事實究竟如何,非本文討論範圍 。但真宗在位,屢次排拒臣僚禁佛之議,並強調「佛教能使人遷善, 誠有其益」【註七十四】,雖或為本身習佛之見,但歸根究底,實亦 得自太宗之啟發與誘導。 大臣禁佛之議,自然是有見於皇帝事佛或護佛太過,而導致民間 佞佛風氣之故。真宗既崇道又尊,捨財、建寺之舉必較太宗有過之而 無不及,影響民間風氣尤其厲害。故大臣倡議禁佛,雖推言「愚民無 知佞佛過;謂捨財可以邀福,修供可以滅罪,蠹害國政,宜加禁止」 【註七十五】,實際上是諷諫皇帝之事─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 不言可喻。真宗豈有不知之理?唯大臣之諷諫,實不待真宗時才有。 太宗時任諫官的王禹偁(九五四─一00一)就曾上疏諷諫。他於端 拱二年(九八九)上〈三諫書〉,並隨書附呈韓愈之〈論佛骨表〉。書 中表示: 齊民頗耗,象教彌興,蘭若過多,緇徒孔熾,蠹人害政,莫甚于 斯。臣故獻韓愈〈論佛骨表〉。【註七十六】 未幾,他又獻〈禦戎十策〉,言內、外五事,請太宗「內修其德,外 任其人。」並有「少度僧尼,少崇寺觀」之議。據說太宗覽奏,深加 嘆賞,宰相趙普尤器重之。【註七十七】 王禹偁在真宗即位時,玄曾應詔上疏言五事,疏中重申前議,乞 真宗「沙汰僧尼使疲民無耗,」而以「事佛無效」作結,其疏曰: 是知古聖人不事佛以求福,古聖人必排佛以救民。......臣愚以 為國家度人眾矣,造寺多矣,計其耗費,何啻億萬。先朝不豫, 施捨又多,佛若有靈,豈不蒙福?事佛無效,斷可知矣。【註七 十八】 此疏顯示王禹偁預見太宗事佛對其繼承者可能造成的影響,冀望真宗 能聽言,接受事福無效之議;由議兵、議吏開始,確實作到「艱選舉 以塞其源,禁僧應以去其耗,自然國用足西王道行」之境。【註七十 九】孰料真宗聽而不聞,反而變本 126頁 加厲,事佛更甚於前朝,終引起大臣們之連續反彈。 王禹偁所謂「先朝不豫,施捨又多,」不過是較婉轉的說法。暗 示太宗之事佛,是欲藉佛之庇佑,使其箭創療癒,奈何事與願違,故 有「佛若有靈,豈不蒙福?」之問。其他諫臣則未必都如王禹偁一樣 有同情之諒解。譬如開寶塔完成之後,知制誥田錫 (九四0─一00 三) 就嘗上書極諫,言詞激切,至有謂「眾以為金碧熒煌,臣以為塗 膏幸血,」【註八十】明說皇帝假民脂民膏,以崇寺宇了。真、仁之 際,諫臣不滿人主事佛過度者,都視太宗為始作誦者,可謂其來有自 。仁宗慶曆時,知制誥田況對皇帝因蝗潦為禍而引咎自責、祈佛福佑 ,諷刺仁宗「欲以一爐香,數祝牌上塞譴咎。」【註八十一】他對太 宗之事佛,譏諷更甚,曾說: 太宗志奉釋老,崇飾宮廟,建開寶寺靈感塔以藏師〔佛?〕舍利 ,臨瘞為之悲涕。興國寺構二閣,高與塔侔,以安大像,遠都城 數十里已在望。登六、七級方見佛殿腰腹。佛指大,皆合抱,觀 者無不駭愕。兩閣又開通飛樓為御道;麗景門內創上清宮,以尊 道教。殿塔排空,金碧照耀,皆一時之盛觀。自景祐初至慶曆中 ,不十年間相繼災毀,略無遺焉。欲為之福,如是其效乎?【註 八十二】 「欲為之福,如是效乎」與王禹偁的「佛若有靈,豈不蒙福」之語, 簡直是如出一轍,都足以表現宋代大臣對太宗有「事佛求福」的印象 。他們以儒臣的身分批評太宗「事佛」正表現他們對太宗未謹守儒家 之禮、未以孔孟之王道來治天下的不滿。 八、結語 明代學者李濂在其《汴京遺蹟志》中,曾就田錫上疏論開寶塔一 事,評太宗為人主之賢否: 按《宋史》,端拱中開寶寺塔成,侍御史田錫上疏曰:「眾謂金 碧熒煌,臣以為塗膏 血。」帝亦不怒。由是觀之,太宗輕用民 力,以作無益,固不能免千古之譏。然能容受讜言,不罪諫者, 抑亦可謂賢。【註八十三】 此處所謂太宗輕用民力,以作無益,顯然是指太宗崇飾佛寺、道宮。 就崇建寺宇而言,不過是太宗整個佛教政策的一部份,也是他建立現 在佛與轉輪王形象的一個環結。太宗是個野心勃勃的皇帝,他一登基 ,即籌劃平天下之策,欲伐遼以恢復大唐 127頁 疆域,使大宋帝國重振漢、唐雄風;欲通西域以混同宇內,使萬邦輻 湊,近悅遠來,把大宋變成宗教文化上的宗主國。雖然伐遼失敗,粉 粹了他的理想,使他不得不專重內治,藉興佛道來輔助其治。但興佛 或崇道實為賡續他原來理想的步驟之。他以實用的觀點及立場,帝王 兼教主之身分處理佛教事務,一面統制叢林,限制佛像雕造,考試僧 侶,禁賣度牒,減少度僧;一面建修佛寺,主持譯經,詮釋佛理,印 經傳法。同時薦舉名德,賜紫衣師號;賜所撰詩文,供僧侶閱讀。說 他「事佛求福」,不過是以常識論事。其實,太宗即使有「事佛」之 意,其重機絕不單純為祈福。其政治上的深意,是不容吾人忽視的。 附註 【註一】:《宋史》(台北:鼎文書局影印本)卷五,頁一0一,太宗 本紀贊。 【註二】:太宗之語見《釋氏資鑒》 (台北:新文豐出版社影印續藏 經本) 卷九,頁一七0,引《楊文公談苑》。關於《妙覺 集》及其內容大概,見下文之討論。 【註三】:關於太祖下詔鼓勵僧侶入西域求法事,見《佛祖統紀》 ( 大正藏本) 卷四十九,頁三九五中。其他僧史亦有同樣記 載。贊寧之《僧史略》 (台北:新文豐出版社影印續藏經 本) 卷上,頁二九八,〈此土僧游西域〉條,即說「太祖 嘗遺百餘僧往西方求法。」《釋氏稽古略》(大正藏本)卷 四,頁八五九中,記載略同。按:僧史似都以僧侶之入西 域求法為應太祖之詔,旨在顯示太祖主動派遣僧團,有支 持佛教之意。正史則不言太祖下詔事,或全然避而不提。 譬如《宋史》卷二,太祖本紀即僅說「僧行勤等一百五十 七人,各賜錢三,游西域。」《宋會要輯稿》及《續資治 通鑒長編》則不錄下詔及西行事。日本學者間野潛龍有文 詳論西行求法之始末,見其〈宋代 西行求法 意義 〉一文,載於《印度學佛教學研究》十四卷,二期,頁二 四八至二五二。冉雲華教授亦有文略述此事,曾指出僧史 家「欲表明太祖為佛教之熱心支持者,並主動派遣僧侶赴 西域。」見Jan yun-hua, Buddhist Relations between India and China, in Histort of Religion, 1966, vol. 6, pt.2, p.145。個人以為若無太祖下詔鼓勵,似不可能 有一百五十七人組團入西域求法事。當然求法不過是其表 面目的而已,不能以此證明太祖有意興佛。唯其影響相當 大,值得注意。 【註四】:《佛祖統記》卷四十三,頁三九八下。 【註五】:按此說及贊寧之語出歐陽修《歸田錄》第一條。唯歐陽修 誤指為太祖時事,志磐乃據以為「歐陽氏所妄錄」。「〔 贊〕寧於太宗朝隨吳越王歸京師,未嘗及見太祖。」志磐 又借題發揮,說「歐陽慢佛,不欲人主致敬,故特創此說 。現在、過去,無義之談,所以上誣主,下誣寧師也,甚 矣。其實,歐陽修可能一時筆誤,將太宗說成太祖,贊寧 之語卻未必為虛構。即使贊寧未有現在佛不拜過去佛之說 ,太宗亦會以此態度行香。歐陽修貴為參 128頁 政,說「至今行幸焚香,皆不拜也,」當是就其「定制」 而言。至於志磐所指「真宗百拜已上,不欲分任近臣,」 則是皇帝個人之選擇。 【註六】:見《宋史記事本末》(台北:鼎文書局影片),卷十七,頁 一一六。又邵博《邵氏聞見錄》 (北京:中華書局標點本 ,一九八三) ,卷六,頁五十五。唯後者謂「死囚八百」 ,與原詩數目不符。 【註七】:見《佛祖統紀》(大正藏本)頁三九七下。 【註八】:見《宋會要輯稿》(新文豐影印本)第八冊,頁七八六一。 《佛祖統記》頁三九八下亦載此事,但末錄詔書全文。 【註九】:同上,頁七八六二。 【註一0】:同上。按《宋會要輯稿》僅說「讀經紙合格者」,末有 「誦經五百紙」之記錄。曾鞏《曾鞏集》 (北京:中華 書局標點本,一九八四) 卷四十九,頁六六0,〈佛教 〉一條有此一說。 【註一一】:《宋會要輯稿》第八冊,頁七八六一。 【註一二】:見前引《曾鞏集》〈佛教〉條。 【註一三】:贊寧《僧史略》(新文豐影印續藏經本)卷下頁三一七。 【註一四】:見《佛祖統紀》頁三九七下。滋福殿是安佛像經藏之處 ,立剎聲鐘,即內道場也。 【註一五】:見《佛祖統紀》頁三九七下─四0一上。又《宋高僧傳 》(北京:中華書局標點本,一九八七)〈進高僧傳表〉。 【註一六】:《太宗實錄》(鼎文書局影印,附《宋史》前)卷八十, 頁四八八。 【註一七】:見以下討論。 【註一八】:《太宗實錄》卷三十三,頁一八一。實錄之記載與《佛 祖統紀》之文大致相同。又高承謂「太平興國六年建院 ,雍熙二年成」,時間與實錄不合。見《事物紀原》 ( 北京:中華書局標點本,一九八九) 頁三七二。啟聖禪 院後經太宗以後諸帝之擴建,規模更大,成為外國來朝 僧侶必游之處。又關於「開聖」與「啟聖」名異實同的 問題,外國學者Alexander CSoper有專文論列。但他認 為將原「開聖」之名改為「啟聖」,是因為「啟」較「 開」字吉祥。見A.C. Soper, Hsiang-kuo-ssu, An Imperial Temple of Northern Sung, in Journal of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 Vol.68, No.1(一九八四) ,p.25. 【註一九】:參考筆者〈北宋 京之寺院與佛教〉 (《國立編譯館館 刊》十八卷二期,一九八九) ,頁一0六。有關日僧成 尋事,見成尋《參天台五台山記》 (平林文雄《參天台 五台山記:校本並 研究》) 本,東京風間書房,一九 七八),頁一三一。 【註二0】:參看《咸淳臨安志》卷八九〈記遺〉及《汴京遺蹟志》 卷十,頁七之記載。《續資治通鑒長編》 (北京:中華 書局標點本,一九七九) 卷三十,頁六八六有類似記載 ,當為二書所本。唯長編說此塔為「浮圖十一級」,與 《佛祖統紀》同。而二書皆說「十三層」。又長編有「 工畢,巨麗精巧, 129頁 近代所無」之語,與二書略同。《宋史》之〈太宗本紀 〉僅說「開寶寺舍利塔成」。事實上開寶塔是太宗時期 重大工程之一,當時私家記載述及此事者甚多,譬如楊 億的《楊文公談苑》,歐陽修的《歸田錄》,和文瑩的 《玉壺清話》等等皆是。 【註二一】:按:佛教之墳俗稱塔,為 堵波(STUPA)之譯名,為存舍 利之用,故稱舍利塔。太宗建靈感塔以存佛舍利,理論 上自然說得通。 【註二二】:《佛祖統紀》卷四十三,頁四00中。 【註二三】:《佛祖統紀》卷四十三,頁四0一上。 【註二四】:《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二十,頁四五三。 【註二五】:太祖以揚州行宮為建隆寺,見王禹偁 (九五四─一00 一) 《小畜集》 (台北:商務印書館,《國學基本叢書 》本) ,卷十七,頁二三三,〈擔州建隆寺碑〉。 【註二六】:富商大賈對於洛陽佛寺之興建幫助甚大。歐陽修就曾指 出「河南自古天子之都,王公戚里、富商大姓處其地, 喜於事佛者,往往割脂田、沐邑、貨步之贏,奉寺宇、 為莊嚴,故浮圖之居與侯家主第之樓台屋瓦,高下相望 於洛水之南北,若奕棋然。」他接著說,宋移都開封後 ,「河南空而不都;大買廢散,浮圖之奉養亦衰。.... 」可見洛陽已無前此光景。歐陽修說,見《歐陽修全集 》(河洛出版社影印本)卷三,《居士外集》二,頁四八 ,〈河南府重修淨垢院記〉。關於白馬寺之重修,見王 昶《金石萃編》(北京:中國書店,一九八五)卷一二五 ,頁十五,蘇易簡撰〈大宋重修西京白馬寺記〉一碑。 按此碑文所謂「白馬寺因禱雨有應,遂命新□,」當然 是修寺的藉口。 【註二七】:見《佛祖統紀》卷四十三,頁三九七。又見張商英《廣 清瓊傳》(大正藏本)卷中,頁一一一0。按:五台十寺 為:真空、華嚴、壽寧、興國、竹林、金閣、法華、秘 密、靈境、大□。 【註二八】:見徐鉉《徐騎省集》 (台北:商務印書館,國學基本叢 書本) ,卷二十五,頁二四七,〈大宋重修峨嵋山普賢 寺碑銘并序〉。《佛祖統紀》卷四十三,頁三九七下。 按:峨嵋五寺為:白水普賢、黑水華嚴、中峰、乾明、 光相。 【註二九】:見《宋史》卷二六七,頁九一九四─九八,〈趙昌言〉 傳,《佛祖統紀》卷四十三,頁四0一卡中,《宋史紀 事本末》卷十六,頁一0七。司馬光《□水記聞》(北 京:中華書局標點本,一九八九)卷二,頁二十四、二 十五。《佛祖統紀》說茂貞奏昌言有反相,而當時守鳳 翔的寇準,則說昌有重名、無子息,不可授以兵柄。《 宋史》及《紀事本末》則皆述及「反相」之奏,但未明 指奏者。《□水記聞》既錄冠準之語,又說「時有峨嵋 山僧茂貞以術得幸,謂上曰:『昌言折額,貌有反相不 宜委以蜀事。』」與《佛祖統紀》記載略同,可能為其 所本。又《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三十六淳化五年九月條 ,記載與《□水記聞》類似,當亦根據《□水記聞》而 來。 【註三0】:《宋高僧傳》卷十八,頁四四八,〈唐泗州普光王寺僧 伽傳〉。又《太宗實錄》卷二十七,頁三十四,有謂: 「泗州言:僧伽塔白晝有光,民燃頂及焚指、斷臂者數 千人,吏不能禁。」《佛祖統紀》卷四十三,頁三九八 ─三九九。關於中國民間的僧伽信仰,日人牧田諦亮《 中國佛教史研究第 130頁 二》(東京:大東出版社,一九八四),第三章〈中國ズ れんペ民俗佛教ソ成立過程〉,甲篇〈僧伽和尚〉。 【註三一】:見《大中祥符法寶錄》(台北:新文豐出版社影印本)卷 三,頁三七九八。又《佛祖統紀》卷四十三,頁三九八 中,《宋會要輯稿》第八冊,頁七八七七都載此事。《佛 祖統紀》謂天息災等「持梵本先翻梵義,以華文正之」 ,《宋會要輯稿》謂天息災等「持梵本,先翻義以華, 華文正之」意義大到相似,文字則《宋會要輯稿》不甚 清楚。 【註三二】:《佛祖統紀》卷四十三,頁三九八。《宋高僧傳》頁五 十八。關於譯經的過程,可參考Jan Yun-hua, Buddhist Relations between India and China History of Religion, VoL, 6, No. 1 & 2。按:用雲華教授已在 該文指出天息災等所譯之經都屬密教經典,京師義學僧 侶自難接受。曹仕邦教授亦有文推衍其說,見曹仕邦《 中國佛教譯經史論集》(台北:東初出版社,一九九0) ,頁一四九─一一。譯經人員的名銜《宋高僧傳》與《 佛祖統紀》略有出入。關於譯經潤文官的選任,請參看 筆者〈宋代的譯經潤文官與佛教〉,載於《故宮學術季 刊》,七卷四期(一九九0)。 【註三三】:《宋會要輯稿》第八冊,頁七八七八。《佛祖統紀》卷 四十三,頁四0一,有類似記錄,但無前者詳。 【註三四】:關於譯經之數量,參閱前引筆者文。關於太宗幸譯經院 ,及賞賜譯經人員見《佛祖統紀》卷四十三,頁三九八 ─三九九;《宋會要輯稿》第八冊,頁七八七七。關於 為新經作序一節,請見下文。 【註三五】:《宋會要輯稿》第八冊,頁七八七七。《佛祖統記》卷 四十三,頁三九八記載略同。但失載集京城五百童行事 。 【註三六】:《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二十四,頁五五四。《佛祖統紀 》卷四十三,頁三九九亦載有此語,唯用字稍異。 【註三七】:《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二十四,頁五五五。 【註三八】:同上。 【註三九】:〈御製蓮華心輪迴文偈頌序〉,見《全宋文》第二冊, 卷七十四,頁六五七。 【註四0】:也就是因此之故,太宗之論佛著作,全都留傳下來。原 存於《高麗大藏經》第三十五冊,,即筆者使用本〈緣 識〉也富有道家之語,是融合佛、道思想之作。 【註四一】:見《高麗大藏經》第三十五冊,頁八三九,《秘藏詮》 第一六一首。按:原詩千首無編號,為討論方便計,依 其順序給號。 【註四二】:同上,此數詩分別見頁八六0,第三八六首;頁八六四 ,第四三八首;頁八六六,第五四三首。 【註四三】:同上,頁八四一,第一八七首;頁八六七,第四六七首 ;頁八九六,第七八四首。 【註四四】:同上,見頁八四五,第二三四首;頁八五0,第二八六 、二八七首;頁八五八,第三六六首。 【註四五】:同上,見頁八二七,第三十七首;頁八三二,第九十首 ;頁八五四,第三二一首;八六二,第四一七首;頁八 七一,第五一五首;頁八八七,第六八八首。 131頁 【註四六】:同上,頁八二九,第六十首;頁八五0,第二八0首; 頁八六三,第四一九首;頁八六五,第四四九首;頁八 六八,第四七五首;頁八七四,第五四二首、五四八首 ;頁八八0,第六0九、六一0首;頁九一六,第九九 八首。 【註四七】:同上,頁八五六,第三五0首;頁八九七,第七八七首 ;頁八六六,第四五一首;頁八七六,第五六八首;頁 八七七,第五七九首、五八0首。 【註四八】:《秘藏詮》〈幽隱律詩〉,頁九三0,第十六首。 【註四九】:同上,第十八首。 【註五十】:同上,第二十首。 【註五一】:同上,第四十八首。 【註五二】:同上,第五十首。 【註五三】:見【註三十九】〈御制蓮華心輪迴文偈頌序〉。又見《 佛祖歷代通載》(《大正藏》四十九冊),卷十八,頁六 五九,(大宋新譯三藏聖教序)。後者亦為《全宋文》所 收,見該集第二冊,卷七十四,頁六五五─六五六。 【註五四】:見《佛祖歷代通載》卷十八,頁六五九,〈大宋新譯三 藏聖教序〉。此序雖說是御製,也有可能是出自熟習佛 教的翰林學士之手,但所表達者應為太宗之意。 【註五五】:同上。 【註五六】:《釋氏資鑒》卷九,頁一七一。 【註五七】:見太宗淳化三年(九九二)〈賜秘藏詮逍遙 等敕〉,收 於《全宋文》第二冊,卷七十,頁五五四。按:理論上 此敕應針對全國各寺院而發,五人僅見頒給明州瀑布觀 音寺者。 【註五八】:《宋史》卷二四八,頁八七七三。按:□國於次年卒 ,可能健康不佳亦是出家原因之一。 【註五九】:《宋大詔令集》卷三六,〈皇第七妹陳國長公主封吳國 長公主號報慈正覺大師制〉。按:《宋大詔令集》將此 事系於大中祥符二年(一00九)八月癸卯。又中國大長 公主於太宗時封壽昌公主,真宗時進陳國,後改吳國、 楚國、建國、申國等,是以又有稱吳國大長公主者。志 磐即如此稱呼見《佛祖統紀》卷四十四,頁四0四。 【註六0】:文瑩《湘山野錄》 (北京:中華書局標點本,一九八 四) ,頁十七─十八,頁五十八,略述申國出家始末, 並有真宗宣群臣作詩送行事。唯文瑩所引陳彭年詩似為 他人之詩,且非為申國所作。見同書頁六十二,校勘記 第三十二條。《宋史》卷二四八,頁八七七四,載申國 法名,但未詳其出家事。 【註六一】:曾鞏《隆平集》 (台北:商務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 全書》本) ,李遵勗傳。關於李遵勗主持之「禪會」, 宋王君玉《國老談苑》(《筆記小說 132頁 大觀》本) 八篇,頁二六一,有謂「李遵勗、楊億、劉 筠常聚高僧論宗性。遵勗命畫工各繪其像成圖,目曰禪 會。」此一「禪會圖」,宋庠在其《元憲集》 (台北: 商務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卷三,頁三十 五,有詩描寫。關於李之「沁園」見《湘山野錄》頁四 十九。按:李遵勗為谷隱蘊聰禪師(九六五─一0三二) 法嗣,其著作除《天聖廣燈錄》外,餘皆不傳。李曾為 其師所撰塔銘,序中略述其習禪緣由。見《天聖廣燈錄》 (台北:新文豐出版社影印續藏經本),卷十七,〈先慈 照聰禪師塔銘并序〉。 【註六二】:見《天聖廣燈錄》序。 【註六三】:同上。又見《喜泰普燈錄》 (台北:新文豐出版社影印 續藏經本) ,卷二十二,〈都尉李遵勗居士〉條。按《 湘山野錄》稱公主為「蕭國大長公主」,《嘉泰普燈錄 》稱「肅國大長公主」,疑「肅」或「蕭」為「齊」之 誤抄,蓋荊國公主歷封隨、越、宿、鄂、冀、魏、齊國 公主等,似無蕭國之封。 【註六四】:同上。張方平詩,見《樂全集》 (台北:商務印書館影 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三頁七下〈李太尉園池〉。 【註六五】:關於馮氏,見《歐陽修全集》卷二《居士集》,頁九十 五,〈雍國太士人馮氏墓志銘并序〉。關於從審,見王 珪《王華陽集》 (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三十九,頁五 ,〈宗室宣城邵公墓志銘〉。 【註六六】:《釋氏資鑒》 (台北:新文豐出版社影印續藏經本,卷 九,頁一七二。此序現為《全宋文》所收,見該集第七 冊,卷二六二,頁一二三。 【註六七】:見《全宋文》第七冊,卷二六二,頁一二一所錄之〈注 四十二章經序〉。 【註六八】:《佛祖歷代通載》卷十八,頁六六一。此序亦為《全宋 文》所收,見該集第七冊,卷二六二,頁一一九。 【註六九】:同上。關於譯經人員請求真宗賜繼聖教序,見《大中祥 符法寶錄》卷十一至卷十五及《宋會要輯稿》第八冊, 頁七八七八。 【註七0】:按陳恕於太宗時曾先拜參知政事,後遷禮部侍郎,故《 釋氏資鑒》稱參政、《佛祖統紀》稱禮部侍即。真宗咸 平二年,拜吏部侍即,佛教史皆以其在此年議罷譯經院 。陳恕以不喜佛著稱,《宋史》卷二六七本傳,說他「 素不喜釋氏,嘗請廢譯經院,辭甚激切。」《釋氏資鑒 》編者釋熙仲引其文而改為「素不喜佛,不喜其徒。」 【註七一】:《佛祖統紀》卷四十四,頁四0三。按:《宋史》卷四 三一本傳謂「帝雖未用其言,嘗令向敏中諭令陳時政得 失......頗施行焉。」 【註七二】:見《佛祖統紀》卷四十四,頁四0二。《全宋文》第七 冊,卷二六二,頁一二四、一二五錄有此二段。 【註七三】:同上,頁四0六。 【註七四】:同上,頁四0三。 【註七五】:同上。 【註七六】:見徐規《王禹 事跡著作編年》(北京:中國社會科學 出版社,一九八二)頁六十一。 133頁 【註七七】:《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三十,頁六七四。又見徐規前 引書,頁六十五。 【註七八】:《宋史》卷二九三本傳,頁九七九七。《涑水記聞》 卷三,頁四十四亦引王禹□疏之部份,內容與《宋史 》略同,但謂「澄汰僧尼,使疲民無耗。」又參有徐 規前引書,頁一四0、一四一。 【註七九】:《宋史》,頁九七九八。 【註八0】:《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三十,頁六八六。 【註八一】:《釋氏資鑒》卷九,頁一七三。 【註八二】:田況《儒林公議》(筆記小說大觀本)二十九集,第二 四九九冊,卷上,頁五。 【註八三】:見《 京遺蹟志》 (台北:商務印書館,四庫珍本, 卷十,頁九。按:《宋史》不錄田錫之疏,本傳亦未 引田錫疏中之語,李濂可能誤記。李燾於《續資治通 鑒長編》引田錫語時,有注云:「錫此疏必可觀,惜 其不載於史,奏議亦無。」可見李亦未見此疏之全璧 。唯《宋史》卷二九三,田錫本傳確說田錫好言時務 ,居諫官時嘗上疏言軍國機要。其中一疏有謂:「爾 者寓縣平寧,京師富庶。軍營馬監,靡不恢崇;佛寺 道宮,悉皆輪煥。」可見田錫對京師佛寺道宮,確有 金碧輝煌的印象。 水記聞》卷二,頁三十三說「田 錫好真諫,太宗時或不能堪,錫從容奏曰:『陛下日 往月來,養成聖性。』上悅,益重之。」可見太宗與 田錫君臣相得之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