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雲法師的慧炬圖 ◎陳清香 曉雲法師,俗姓游,初名韻珊,後稱雲山。 出家後法號 曉雲,字青峰,又號能淨、默泫。 一九一三年生於廣州花地 鄉, 六歲入私塾,接受傳統儒學教育,二十歲時畢業於香港 麗精美術學院,此後一直定居在香港。 法師早年曾師事嶺南派巨擘高劍父, 劍父曾留學日本, 吸收暈染、寫生的新技法; 返國後,主張融合中西畫風,改 革傳統中國畫法, 後創春睡畫院,提倡美術教育,被尊為折 中畫派的大師。法師早年的畫風,便是受到高師的影響。 民初一片改革傳統水墨畫的呼聲中, 也有堅守固有筆法 者, 如黃賓虹、潘天壽之輩,力求在傳統的基礎上加以突破 創新, 而不改用毛筆水墨以外的工具和顏料,經過多年的努 力,也卓然成為一代大師。 他們的畫風對法師中年以後用筆 ,也有不少的啟示。 法師曾在抗日戰爭期間, 旅遊粵桂黔川,大戰結束後又 旅遊南亞、印度。 之後,環宇周行,既開拓新視野,又沿途 舉行畫展,向異國宣揚中國文化。 一九五八年冬, 法師在環宇周行結束後,返回香港,依 止倓虛大師,易服出家,隨後在大嶼山昂平掩方便關修行。 出家, 是她一生最大的轉捩點,由畫家、旅行家轉化而 為高僧、辦學者, 是多年醞釀的宗教情懷化為實際的行動, 乃能斬斷三千煩惱絲而入空門。 出家之後的生涯,大約可分為四階段: 一、香港期, 自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六年,以創辦小學 、中學或文藝協會為務。 二、華岡期, 自一九六六年至一九八○年,先後任教中 國文化學院藝術研究所及哲學研究所, 並主持中華學術院的 佛教文化研究所所務。 三、永明寺期, 自一九八○年至一九九○年,創辦華梵 佛學研究所、蓮華學佛園。 四、華梵期,自一九九○年至今,創辦華梵學院。 在這長達四十年的四階段生涯中, 幾乎均處於辦學、教 學、辦學術討論會中, 期間曾舉辦多達二十屆的清涼藝展、 二度的個人作品回顧展。 以作畫而言, 甫初落髮的幾年間,或為修行,或為辦學 而較少創作。 但應聘華岡後,新作逐漸誕生,畫題畫風均較 前一期有更多的進境和突破。 一九六八年,張曉峰先生主辦 第一屆國際華學會議時, 法師手作「慧炬」圖以為佛教文物 展覽。 此巨幅大作,是以赭褐色為底色,中間再畫比丘持火 炬前行,以表示照亮大地,後有比丘及在家人跟隨。 這種暈 染的筆法,依稀又找回了印度阿姜塔壁畫的古樸韻味。 除了慧炬為照圖之外, 出家後的畫風,明顯的有二大類 別, 一是屬於工整細緻型者,以一九七六年所作的「雪山苦 行」、「成等正覺」二幅最具代表性。 此二幅畫題是佛教藝 術中的古老畫題, 屬佛傳故事中,八相成道中的二相,在法 師筆下, 結構完整,筆觸細膩,莊嚴合度,是極難得的佳構 。 雪山苦行圖,以在洞壑中修行的釋迦世尊為表現對象,自 古以來, 莫不以消瘦枯槁的形體,來強調苦行,法師卻巧妙 的寫側面身形, 掩蓋了形銷骨立的一面,四周配上細膩的岩 石松樹點染, 烘托出洞壑內光明的主體,再配以憨山大師的 法句,更點出了畫題,增加了禪意。 至於「成等正覺」圖, 是法師一生作品中,少見的中規 中矩畫作, 結跏趺坐的釋迦像,精細的線條鉤勒出妙相五官 和衣褶, 正圓的光輪,輝照身後的菩提樹,身前寶座,也渲 染到遠處的大地。 明暗的用色處理,一筆不苟的細線鉤繪, 是此畫最用心最感人處。 另一類別是屬於簡逸粗獷型, 以濃墨溼筆,大力揮灑橫 掃,猶如狂風驟雨,幾筆遒勁而下,再加點染即成。 畫中布 局往往留白甚多,以表現空靈的境界。 此種畫風遠可溯南宋 的梁楷、牧谿,近可追石濤、八大, 甚至潘天壽的筆意,那 是民初在一片中國畫改革聲中,仍然堅持傳統畫法的人。 法師水墨畫的取材, 好寫山寫水,寫枯木,寫寒梅,其 用筆均以簡逸為主, 早年那種精密雅致、細筆鉤勒,再加設 色勻染的畫風少見了, 早年那種帶著閨秀氣息的高雅作風也 消失了, 代之而起的,是孤高絕俗、煢煢獨立的禪僧風範, 將法華經句、華嚴經句融攝於畫中, 將禪人修行的境地,借 筆墨發抒出來。 畫面上, 除了簡單率性的用筆之外,更多的是禪機滿紙 的題款、披著僧袍趺坐的比丘, 在氤氳縹緲的煙雲間,在高 高突兀的孤峰巔, 在陡峭峻偉的山壁前,在隨波蕩漾的小舟 內, 時時處處均會冒出圓頂寬袍的僧影,早年所畫是徜徉於 好山好水之間的少女倩影, 而今蛻變成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僧 法影。 畫中的僧影加深了出塵的逸趣,增添了空靈的美感, 也反映了法師內心的禪意。 細讀畫中題款的內容, 如「妙果成」、「風雨近晴明」 、 「好向清涼地歇腳」、「莫將名利酒添杯」、「萬里任教 湖海闊」、「一度神光照古今」等, 細細咀嚼,彷彿走進了 千年以前禪祖師修行時的心靈世界, 那不就是法師所要表達 的境界嗎? 慧炬雜誌曾在民國七十七年六月的二八八期, 介紹過法 師的五九畫齡回顧展,並刊登「佛影」圖。 茲值法師以八十 五歲高齡, 於去年十二月榮獲行政院頒發文化獎章,今年六 月又應歷史博物館之邀, 於國家畫廊舉行回顧展,筆者特撰 文以賀, 以對一代佛藝大師、辦學高僧致崇高的敬意和曾受 教門下的感謝之情。 封面是法師所畫的慧炬圖, 封底為釋迦成等正覺圖,插 圖為雪山苦行圖。